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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統秦兩漢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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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統秦兩漢(七)

嬴政心潮騰湧,一句“歷朝歷代皆施秦法”,已經是仙人對他的最好褒獎。

大秦一統後,面對偌大的國家和人口,他未曾睡過一個好覺,時常夢中驚醒,捫心自問,作為大秦唯一決策者,他現在所做的決策是否是正確的?是否會將國家帶上歧路?

沒有人可以給他答案,除了時間。

現在時間告訴他,他是正確的。

就是……嗯,選繼承人和托孤大臣的眼光差了點。

——

君臣們捧著竹簡,順著謄錄的話語往下看:“傷心秦漢經行處,宮闕萬間都做了土……”

謄錄人可能十分害怕,寫著寫著字跡都抖起來,幸好能夠辨認得出。

“興,百姓苦;亡,百姓苦!”

文字是有力量的,讓人看著,只覺得眼睛生疼。

等到流出淚水他們才反應過來:哦,竟是我瞪得太久了,眼睛幹澀。

但是……

那些只是最低等,僅次於奴隸卑賤的貧民啊?

依秦律,收三分之二賦稅,不可使錢財多留於民,以防生事,不得不說還是有用的,畢竟沒錢沒糧就造不了反。

“這……真要遵循仙人話善待貧民?”

“仙人之言真得對嗎?我們這可是商君以來實施得最完美秦律!憑此一統天下的!”

有人犀利指出:“既然天幕誰都能看見,若新法不減輕百姓的徭役和賦稅,只怕百姓會心生怨憤。”

“你聽見仙人雲,不,孔子雲了嗎?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!”

“正值一統之際,賊子亂民虎視眈眈,就怕他們煽風點火,再來幾次起義。”

有人問道:“起義不是派軍壓制就行嗎?”

嬴政冷笑一聲:“腦子都沒帶?起義是能輕易鎮壓,但最後那次導致六國一夜之間覆辟的起義你們忘了?”

“徭役,賦稅,要改。”

“阿房宮……朕不會蠢到去建如此浪費人力財力的東西。”

眼看皇帝一錘定音,一些反對意見不敢再冒頭。

——

竹簡上的字密密麻麻,看得老大臣眼疼。

“等下,大秦一統才14年?!”

看下去,腦子從狂喜中冷靜下來後,大臣們大駭。

嬴政微微抿唇,倒還算淡定:“仙人這豈不是在昭示,朕沒有幾年好活了?”

“陛下!”大會上又是一片兵荒馬亂。

如果陛下去了,任何一個秦二世即位,他們都不確定大秦是否會走上老路。

大臣們都有些麻爪。

平時頭疼腦熱心口痛還是表示“扶我起來我還能為大秦奮鬥三百年”的老大臣,已經站著搖搖欲墜,還不等小宦者攙扶,“噗通”一聲,就倒下了一個。

幸好殿內有太醫令,當場無縫銜接進行救治。

這一波波的刺激,老大臣王綰真的覺得:不暈不行,怎麽顯得我沒那麽關心陛下似的?

微微一暈以示尊敬。

其他老大臣一看:喲,這都要卷的嗎?那我也倒下吧……

我暈了,我又暈了。

殿內聽取“噗通”一片。

太醫令眼皮子抽了一下:“……”

你們好歹裝得像點啊,那誰把噴嚏憋住了!咦,誰還放屁啊,能不能有點公德心?

一時間,除了年輕人和以後還想上馬打仗的武將,殿內倒了一片。

文臣倒下之前,還在嗚呼哀哉:“聞陛下崩逝,臣等如墜地獄,摧心剖肝,摘膽剜心,痛心切骨……”

四字駢文張口就來,可命名為:《點擊就看,現場哭靈》。

嬴政:“……朕還沒死呢!”

好了,朕知道你們的心意了。

眼看眾人惶惶不安,他大袖一揮,尊貴的黑底金龍紋樣鞋靴在大臣面前一晃而過,帝王疾步向殿前空地行去,冕旒微微搖晃。

只聽“倉啷啷”一聲,大臣們還來不及反應,就見嬴政將其所負之劍抽出,利器罩上烈陽灼灼光芒,寒光四溢,令人背上汗毛直立。

嬴政當然不是想當場誅殺幾個大臣練練手,只是感受著劍招之間,劍隨心動,如臂使指。

利劍破空,大開大合之劍舞,隱隱鳴起金戈之聲,這力度,這勇猛,令嬴政確認,他的身體,他的精力,都正值壯年,沒有任何衰落的跡象。

“能有幾年算幾年。”嬴政目光在一地“老弱病殘”中掃視,最後一腳踹在皮糙肉厚的蒙毅屁股上,“還浪費什麽時間?真當柔弱文臣當上癮了?還不起來幹活?”

蒙毅連滾帶爬站起來,嘿嘿一笑:“是!”

他摸摸胳膊的汗毛:這些文臣動不動就挖心挖肺的,咦~實在是太血腥了。

而嬴政,思忖片刻,招來宦者詢問:“那群方士之前,獻上了多少長生不老之法?朕記得還有能尋海外仙山的人?”

宦者道:“確有此事。”

嬴政吩咐:“你把還沒離開的t方士帶過來。”

雖然仙人對凡人求仙問道長生不老的奢求嗤之以鼻,但那群方士來都來了,想討好處,總要做點貢獻。

宦者領命而去。

果然,被驅逐的方士總有不甘心的,徘徊在宮外不去。

此時又被接進宮,他們沾沾自喜於自己的堅持不懈。

誰料,陛下見了他們道:“講一講這兩位仙人的來歷吧。”

仙人能講凡間故事,沒道理朕不能聽仙人的傳說故事。

嗯,知己知彼,互相尊重。

方士們面面相覷:“……”

這兩個仙人穿著打扮他們從未見過,哪裏知曉來歷。

也不是不能編,但是萬一真有人知道,自己編完了被啪啪打臉,一個“欺瞞皇帝”的罪名下來,小命可就玩完了。

方士本是個利益小團體,齊心協力忽悠皇帝,但也並非鐵板一塊,誰不想成為皇帝最信重的人?

不等方士們眉眼官司打完,嬴政面色淡淡地又拋下一句:“對了,來都來了,你們算算朕還能活幾年吧。”

方士們:“???”

大臣們:“!!!”

太醫令,你別走!老夫又要暈啦!

——

遠在歷史長河那頭的朱元璋有些酸溜溜:“秦始皇,暴君也,秦能一之,弗能守之,竟然能得仙人大肆吹捧。”

他不明白所謂粉與黑,但以樸素的價值觀只覺得,秦皇、漢祖怎能及我洪武?!

他們不就仗著比我早生了個幾千年!

比起來,還是漢武帝更牛:“漢高祖之威,猶困於白登。漢武帝,以雄才大略,發兵致討,威服邊陲,凡五出塞,而後匈奴始服。嗯,和我功績差不多嘛。”

他可是十分自信,曾把歷朝歷代的明君都大肆點評過一番,最後下結論:“論千古明君,我可占頭名,但不夠謙虛,怎麽也得占據第二,保二爭一!”

哎呀,仙人什麽時候能吹到我老朱,可真是等得令人心焦。

——

天幕無情繼續:“蕭何任大漢第一任丞相,在秦律的基礎上,花費了多年時間,修出了大漢自己的律法《九章律》,劉邦也向他的理想邁出偉大的一步——學習秦始皇豐功偉業,廢除分封制!”

“漢承秦制,雖然秦朝二世而亡,但為後來幾千年的封建王朝打下了堅實的基礎,畢竟秦朝是摸著石頭過河,從0到1最難,而後面的人是在在前人的肩膀上不斷發展。”

“書同文,車同軌,度量衡,事無巨細的秦律,給初建漢朝的劉邦省了多少事啊?”

“劉邦說,郡縣制是吧?很好,是我的了。和郡縣制配套的三公九卿制度是吧?很好,是我的了。感謝老鐵!”

——

大秦的左相王綰怔楞當場:“郡縣制?”

在此次大會上,王綰力主沿襲周禮分封制,和支持郡縣制的李斯辯得面紅耳赤。

而今李斯下獄,他本滿腔歡喜欲大誇特誇分封制,誰料差點犯了大錯!

不,陛下應當有自己的考量。

王綰突然醒悟,偷偷擡眼瞧陛下,問出心中疑惑:“陛下是否早已屬意郡縣制?”

——

東城,士兵都在修整。

披堅執銳的劉邦聽自己未來的成就聽得心潮澎湃。

但他一向心細如發、情商頗高,一聽“廢除分封”,就沒在左右功勳將領面前露出喜色,進入帳中,卸下兵甲,才戳一戳自己的好兄弟蕭何:“你修《九章律》,我效仿秦始皇,我的好丞相,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!”

蕭何被他戳得煩不勝煩:“知道了,知道了,住手……真不敢相信你這樣子能成開國皇帝。”

他嘆道:“但如今漢軍已壓迫楚軍至東城,分別圍剿殘餘勢力,據悉,楚王身邊只有幾十騎,大勢已去,不知楚王看見天幕,是否還會如仙人所言,烏江自刎。”

他對項羽的某些行為看不上,但仍會為當時梟雄的死亡嘆息。

劉邦不肯住手,今天我一定要犯這個賤!

“喲謔,英雄之間惺惺相惜了?就我無情無義沒臉沒皮,一心就想斬草除根以絕後患,實在是太心狠了……”

“……”蕭何打不過就加入,反問道:“這位漢高祖,今日何故憋笑?”

劉邦懶散一靠:“你當我傻?廢除分封,諸王們反應過來肯定要反,我知道我自己的德行,萬一我也對功勳下手,到時候我漢軍怕是要亂!”

“嘖,沒拿到天下,我已經要考慮先安撫好天下了。”

不過,天幕沒讓劉邦糾結太久,下一秒,就聞天音:“然後他失敗了。”

劉邦:“???”

白白:“分封制自周朝沿襲千年,不是你想廢除就能廢得掉的。漢高祖在當時的壓力之下,努力將郡縣制改成了郡國制。”

劉邦:“……”興高采烈被潑一盆水,哇涼哇涼的。

還有更令他社死的。

天幕繼續:“但郡國制也不讓劉邦安生。”

“因為他在打江山的過程中畫出了許多張大餅,這些諸侯王一邊嚼著大餅,一邊還在琢磨著這餅保熟嗎?而劉邦想,這麽香的大餅留給自家人多好!又怕諸侯王吃著碗裏看著鍋裏。”

“漢初,王朝一直處於內憂外患的狀態,匈奴來襲,劉邦選擇效法秦始皇當年,一拳將匈奴擊於國門之外。不全面開戰,省錢啊!”

“秦朝若不是分兵北擊匈奴,南征百越,剛開始也不至於被陳勝張楚起義軍反打。但秦朝打匈奴是一擊制勝,到了漢高祖,三十萬大軍,困於白登山,吃了敗仗,只能用和親來穩住匈奴。”

“漢朝自同匈奴和親起,再到漢武帝開戰,間隔了六十餘年。”

隨著天幕從厲兵秣馬、戰役蓬勃的戰場畫面轉變為敗仗回朝後的場景,背景音樂響起了胡笳悠悠的曲調。

一首昭君出塞曲,天幕緩緩變為風沙漫天的北漠荒原,勾起了無數人對天幕上遠嫁胡地去和親的女子的擔憂。

“噗嗤!”劉邦的心口又中了一箭。

別罵了,別罵了。

原來項羽被公開處刑是這種感覺?

白白:“不過他比秦始皇幸運的是繼承人都很能幹,漢朝經歷了兩代漢文帝、漢景帝的‘文景之治’,輕徭薄賦,百姓安居樂業,政局穩定,還能把國庫塞滿了錢,他的曾孫漢武帝才得以有國庫討伐匈奴。漢武帝欲雪白登之恥,五次出塞,而後匈奴始服,雖花光了國庫,匈奴自此一蹶不振。”

——

“輕徭薄賦?”大秦君臣齊齊皺眉,然後細細思索。

漢高祖不是個窮光蛋嗎?

這個漢二世、漢三世,怎麽做到的?

嬴政:“……”

你瞧瞧別人家的孩子。

——

“可惜,即使是漢武帝死後,匈奴分裂,為表示與南匈奴交好,漢朝仍然繼續履行和親政策。”

“這些和親的女子,至死無一歸故土,其中,最為著名的就是四大美人之一——仙姿佚貌、膽識過人的王昭君。”

“李白有詩雲:

漢家秦地月,流影照明妃。

一上玉關道,天涯去不歸。”

仙人輕輕念著,在緩緩流淌的出塞曲聲中,天幕上裹著大氅保暖的絕世美人,似乎察覺了什麽,輕輕回眸一瞥。

這一眼,顧盼神飛,驚艷了時光,穿過時空洪流,印入無數觀眾的心間。

——

面對眉目如畫的美人,觀眾都大氣不敢喘,恐驚天上人,尚未察覺畫卷中遠遠出現一列小黑點。

小黑點越來越近,竟是一列大雁。

當胖嘟嘟的卡通版大雁飛過出塞和親隊伍上空時,一個猛扭頭,頭頂浮現出具象化的小心心。

然後,被美色所迷的大雁傻楞楞地忘了撲扇翅膀,直接空中墜機。

啪嘰,砸在王昭君腳邊。

仙人旁白:“哇,下大雁雨誒!這便是昭君落雁的故事了。”

大雁:……你禮貌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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